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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无才的鲁才捷 上

第三章 无才的鲁才捷 上

轰隆!轰隆!

大地在沉闷如雷的轰鸣声中隐隐颤动。

时隔多年,这条荒废已久的高速通路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--一个极为拉风的品字形车队携着漫天烟尘浩荡而临。

天空吹来一阵强劲的飓风。

风的前方,三辆黑色汽车簇拥着一辆银白色的汽车疾驰在大道上。

忽然,那辆银白汽车缓缓减速,沉默下来。

黑色汽车散开了,将中央的银白汽车彻底暴露出来。流线型的银白色车身宛如明镜,除却一些构思巧妙的金色花纹--一句又一句颂神的细小铭文,便只有车头绘着一个奇异的纹章--在一片泥潭,一位七翼天使半坐半跪,一手持着一柄权杖,一手托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。

“I praise thee O Lord!”

祷言落下,白莲绽开,露出一点微光,光芒飘摇幻动恰如萤火之光、米粒之珠。

悠忽间,金芒大放,灿如晨星。

无声无息,一道道淡金色花纹以白莲为中心扩散,转眼便占据了整个车身并向后延展,不多时,整个车队覆上了一层极薄的白色光膜。

车队猛地加速,如利箭般绝尘而去。

蓝天白云,绿树如荫,藤曼缠绕的小屋,蹦蹦跳跳的野兔,还有泛着碎金的潺潺溪流,这是绚丽而富有生机的夏日。

车顶洒落点点清辉。

少年漫不经心地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,无表情的面目像山般静寂,难言的目光似水般流转。少年的心里没有风景,只有将要见到的人,有关这个人的往事,往事里闪耀着光辉的一点一滴。早已蓄不起水雾的干涸的眼睛里,现在仍无法忘怀的瞬间,一幕幕掠过。

许久,少年的思绪沉寂下来。

银白汽车内部空间比外部看起来大得多,几乎可以比拟一个三室一厅的房间。

淡青色内壁,上面嵌满了各色的宝石,排成玄奥难言的阵列,交相辉映。地上铺着一张酒红色的毡毛地毯,茶几、书柜、屏风、镜台等家具陈设一应俱全。每一处装饰的构思都精巧难言,充满人情与自然的美妙和谐感。

九株细小的藤蔓编织成帘,垂下,遮住少年大半个面目,又有一颗拳头大的绿莹莹的宝珠悬在他的身旁,淡青光芒流转间传出呼吸似地律动。

少年半倚在藤椅上问道:“还有多久?”

“3个小时左右。”鲁才捷见少年疑惑补了一句。“恐怖分子逃逸的时候炸毁了宁康桥,所以要稍微绕个远路才行。”

“损毁程度呢?”

“修不好了,彻底碎了。”

鲁才捷耸耸肩,颇有些头疼地说道:“那是第一次魔灾时的产物,据说是某个灵类法师造的,桥身施有将伤害分散到整体并自我修复的魔法,平时的时候自然是很可靠,可一旦遭遇超过额度攻击就碎得连渣都不剩了。”

“······”

“嘛,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,也算不上什么损失,顶多以后绕点路而已。”

“但愿吧。”少年叹了一口气。

宁康桥是通往宁阳镇的大路必不可少的一座桥,没了它就要翻月娃山走野路,他们有车,那些居民可没有,天知道要多费多少功夫。何况,在这种世道绕道走野路可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。

这件事过后,叫人督促下吧,尽早重修一座桥。

“才捷!”

“是,您有什么事吗?”

少年指了指右肩。“一会自己去趟衣服店吧,去买身新衣服,司机太寒碜的话车也会掉份的。”

“额,我过几天去,过几天,哈哈。”

鲁才捷不无尴尬地笑了几声,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右肩破了个口。他暗想,也许刚才是动作幅度有些大的缘故,可也没到这种夸张的程度啊!这么一想,怕是原本就有破口,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而已。

啊,这衣服的确是穿了好久了,而且这次是真没人帮忙缝了。过几天,再挑个日子去买件新的吧!

想到这里,鲁才捷顺口问道:“时间还有,要不,您睡一觉?”

少年仔细地打量了一番,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没个正形,整天懒懒散散的,衣着不整不说,还喜欢口花花。这种人说好听点,叫不修边幅的放荡浪子,难听点就叫邋遢的抠脚大汉了。

况且,他拿了这么久的工资也没见其去找个媳妇、情人啥的,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。

在这种糟糕的时代,能把家定下来,将血脉传承下去,死后有个香火,不至于到死的那天以发覆面,到了九泉之下,有人祭祀,也不是孤魂野鬼。

这可是大部分人一生梦寐以求的。

当然,这是迷信,祖灵啊英灵啊根本就不存在。如神约记载,凡人没有灵魂,死了就回归大地,融入虚无。

但越是残酷的时代,迷信就越加猖狂。

即便是进不了窄门,到不了天国的人也想相信什么吧!所以,这些困于自身罪孽,不为神所接纳的人才会描绘出这样的泡影吧。他们固执的守着它,精心地呵护,紧张的张望着四周,排斥、打压甚至攻击怀有不同看法的人,不断增加罪孽,可结果呢?

宗庙何用?牌位何用?一个刻了几行字的墓碑又能证明什么?结果就连他们自己也知道这只是一个永远也不会实现的美梦。

那么,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虔诚的信徒吗?是迷信的拥护者吗?还是说迷茫的无信者呢?

少年知道。大概,这个男人既不是神的信徒,也不是迷信的拥护者,当然也不是迷茫的无信者。事实上他介于后两者之间,自身的怠惰使他远离神的福音,祖辈的宣扬成为迷信的萌芽,可理性的敏感却质疑着迷信,便只能是半信半疑、得过且过了。

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坚定的意志可言,更没有什么忠义廉耻,经不起什么拷打审问,向死亡低头更是家常便饭,纵有能力也无法委以重任。

至于,当初为什么会选这种人做司机,那是因为他具有一个难得的特质--知足。

从他的生活习惯就可以看出,金钱对他缺乏吸引力,美色亦然,说到底这个人根本没有什么偏好。

没什么弱点,这是他第一个优势。

从办事上来说,各方面的能力都相当平均的平庸,缺乏进取心,一直秉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工作态度,完全不能指望他做你命令以外的事情,查缺补漏更是想都别想。

可作为司机,乖乖听命,没什么想法才是正确的,这是第二个优势。

从个人性格上来说,安分守己,谨慎到几乎胆小的程度,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。危机感很强,总是神经质的制定一些用不到的糟糕计划。平日里是讲些义气,可那义气也就是借点小钱的程度,不值得依靠。

安分胆小就不会轻易背叛,危机感强可以避开路上的危险,义气不足便不会为人情所累,这是第三个优势。

从个人信仰上来说,半信半疑的伪信徒,迷茫于前路。

若按一般人料想的,身为虔诚信徒的少年自然是更喜欢用信徒多些,可谁料少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,放弃那些可靠的信徒,也没有选那些身世清白的家生子,反而选择了这个混混。

事实上,无信仰正是鲁才捷的第四个优势所在。

信徒确实可靠,可限制也大,他们过于严重的道德洁癖也让人头疼。家生子身世清白却扎根于府内,易受人情利益驱使,可能以权谋私。

但这个混混就不同了,他百无禁忌,也不会卷入府内的风波。

少年综合以上考虑,这才选了鲁才捷,至于此中的种种思虑便不足为外人道了。

少年回过神,闭目低声道:“我睡一会,到地方叫我。”

“是!”

鲁才捷控制车辆缓缓减速,并调暗车内的亮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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